\7\2
作者
逢鸢
▍一名优秀的大学生
五日[1]日将行兮云后，雨为瑞兮端阳。扶桑倾兮龙无见，思东君兮不归。[2]曦暾出兮乌飞，将往寻兮朕方。[3]燃苍术兮布艾菖，欲乘舟兮渡江波。[4]水袅袅兮之中央，独木起兮成蛟。寄余心于兮以驰骋，从向天边兮雨霁。[5]乌告余兮会宴，肇引往兮咸池。[6]虞渊隐兮生烟，飘茵入兮芬芳。[7]折香魂兮碾龙团，采白玉兮制冠环。[8]揽越桃兮碧影，捧朱槿兮新霞。[9]帝俊礼兮离合，言切求兮同往。[10]羲娥邀吾兮座首，鸾皇奉我兮雄黄。[11]约发轫兮朝时，吾将访兮四方。[12]召三青兮以开前路，驾乘黄兮以奉旗旌。[13]排长云兮驭六气，恍茫茫兮渺神霆。[14]离冥灵兮南海，之昆仑兮北鄙。[15]玉京横兮天中，期与日兮同光！[16]帝阍迎兮南庭，鹤使舞兮池上。[17]是午剡剡兮温扬，透淋漓兮薄袂。[18]丰隆椉云兮其阴，嘱众宾兮入御。[19]宓妃兮美我，邀予位兮其邻。[20]吾欲寻兮婵娟，彼言贬兮下女。[21]无奈兮危坐，纵乐扬兮无觉。先《九歌》兮复《九辫》，天迷迷兮王母降。[22]诸玉明兮以繁饰，宫娥排兮如云。众宾献兮多宝玉，独余未备兮取琼枝。灵脩收之兮廷官，转睫弃兮西丛。[23]目杳杳兮奇光，竟排灵树兮望予。风伯太息兮常世，污其风兮溷浊。[24]雨师顺之兮美意，言霾尘兮难涤。嘉宾欢兮皆和，引朕歌兮其行。愤我恍兮无衷，更沽醴泉兮长倾。[25]此古来兮五日，本东君兮所祭。假名兮以筵，岂非地锦兮所攀？[26]时筵缤纷兮前呈，言曰龙肝兮凤髓。问兮何粽籺之不食，众芳争兮告吾：[27]“古兮鄙俗，今兮何由？凡兮陋欲，天兮何求？此粽籺兮若食，吾犹美质兮将亏！故汲风兮而饮露，聊逍遥兮相羊。”[28]灵修既厌兮时俗，熟求兮五日之长筵？郁邑兮难忳，满庭独我兮不合。[29]华盛兮多美，唯予苦兮而不恣。[30]喏喏兮垂目，吾离魂兮不听言思。笙歌将嘶兮云边，昏明渐兮周荒。王母兮倾尊，鸦鸣兮寥落。烟霓驾兮去九天，忽反顾兮宾予。[31]拒曰：“白云兮在天，山?兮自出。道里兮悠远，山川兮间之。比徂兮西土，爰居兮其野。虎豹兮为群，于鹊兮与处。君惟兮帝女，予非兮世民。[32]吾去兮既远，恐恶兮所愿。”帘幕兮起波，惮灵修兮将怒。宓妃申吾兮嘽咺，托余袖兮相谓：[33]“昆墟兮向伟，古帝兮下都。幽都兮八玄，增城兮九重。木禾兮五寻，灵树兮四布。危兮四百四十门，间四里兮宽九纯。九井玉横兮西北隅，不周风兮入北阖。十万里兮擎天柱，地轴三千兮六百里。离宫渺兮瑶池，五殿悬兮疏圃。黄水浸兮三周复，饮丹水兮向无终。[34]世冥冥兮不君知，熟云体兮女中情？纵死兮寂寂，夫何茕独兮而弃容与？”[35]重曰：“容与兮何由？寂寂兮何穷？固昆虚兮美矣，实世俗兮浊堪。凡以清白兮而取相羊，则兰蕙兮将枯。万钟兮齐喑，世莽兮静静。[36]此高山兮其崩，流水兮其涸！纵美政兮为崖，大道兮为峻。屈子已道兮前路，吾将随兮求索！昔夸父氏兮逐日死，精卫女兮填沧海。大日不明兮何如？天倾不复兮何如？燧皇钻木兮为取火，娲皇采石兮将补天。[37]孔丘奔兮礼乐，墨翟苦兮求兼。楚屈子兮投江死，汉苏武兮持节归。七星悲兮出师表，哀血伤兮嵇侍中。[38]张睢阳兮碎其齿，颜杲卿兮断其舌。[39]范文正兮守西北，岳武穆兮捣黄龙。[40]辛幼安兮挑夜灯，文文山兮尽正气。[41]最烈为兮杨忠愍，最清许兮海刚峰。[42]最慧属兮夏完淳，最忠当兮郑成功。[43]销烟伟兮林则徐，抬棺威兮左文襄。[44]古今绝兮大丈夫，岂见没兮向昆仑？前圣兮多厚，是道兮不孤。死美兮或刹，何梦兮黄粱？[45]尔灵脩兮木榆，观之上壁兮无为。既非农者兮劳田，亦非工者兮劳力。徒言兮伟力，竟配享兮三牲！[46]匹蠹兮户枢，腐兮流水！[47]时数兮不周天下，凡俗百兮将死。虽光阴苦兮其短，予宁九死兮无悔！”奉满庭兮寂寂，王母摆兮回驾。群芳望予兮睽睽，尽目觉兮不识。弃羲和兮华冠，抛常曦兮博带。[48]置司命兮宝剑，遗洛神兮长佩。[49]出阖闾兮长瞭，任九天兮太息。乘应龙兮盘旋，将吾道兮先路！[50]忽临睨兮下荒，云梦波兮澹澹。[51]思袅袅兮多故，云缥缈兮吾降中洲。悲来兮罔罔，弥周遭兮湘篁。[52]河伯闻兮告吾，若有人兮澧浦。[53]纵珏鸣兮奔远，其娇语兮或闻。[54]与女游兮江上，言之屈子兮久待。美含睇兮宜笑，竟失兮若萤。恨婵娟兮薄情，残月恍兮上云。箬叶兮倾香，实粽籺兮蒸云。[55]坛坛兮错错，此桂酒兮多烈。屈子兮行吟，当孤影兮望月。屈子见吾兮长啸，相挽坐兮流浦。犹盘碟兮前呈，唯粽籺兮鸭子。[56]珠杯兮无启，言曰尚客兮无至。恸惊雷兮隆隆，云旗远兮近逢。青云衣兮白霓裳，唯东君兮以降。[57]漱籁声兮长余，主行尊兮满酿。其融融兮筵迷，予举杯兮出疑。问曰：“玉京之宴兮多珍，尊何离兮周游？”曰：“彼兮非吾筵，我岂屈兮烦忧？可将射兮天狼，何置长矢兮不用？[58]既已厌兮清谈，何从修兮流俗？或罔其人兮乱语，吾既慎独兮岂惧？朕能光兮天地，何求皎皎兮月明！”东君啸兮三声甚，挽秦弓兮济苍寥。月尽云兮失淡风，从黄昏兮向人定。[59]是兮无芳雅乐，猿啼疾兮杜宇血。[60]从来无人兮欣此趣，着吾散兮问山林。时来幽幽兮蟾宫，即日神兮将行。[61]索龙驹兮玉辔，访东鄙兮杳冥。[62]屈子兮从醉，问余兮伏地。曰：“可厌兮华府服？可弃兮秋毫？可疑兮彭祖？可爱兮蚍蜉？”[63]曰：“华服兮杂繁，不可久居兮哲人。秋毫兮微渺，岂当予兮所求？彭咸兮固久，然未闻兮其功。蚍蜉兮纵小，亦敢撼兮大椿！[64]吾已弃兮华服秋毫，吾离彭祖兮蚍蜉！尚晓此道兮艰辛，岂懦懦兮回往？”曰：“善矣哉！此道兮不孤，君与吾兮求索！”夜半兮风声，是吾淹留兮常世。[65]此日兮为梦，或惊起兮长嗟。思别兮几还？向九死兮方改！辛丑端午后几日注释：
[1]五日：同下文“端阳”，都是端午节的别称。
[2]扶桑：即扶桑树，传说中的神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山海经·海外东经》。东君：古代传说中的日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司命之属。”——《史记·封禅书》
[3]曦暾：“曦”与“暾”都指太阳。乌：指金乌，古代传说中的神鸟，代指太阳。“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山海经·海外东经》。朕：代词，我。
[4]苍术：菊科苍术属草本植物，可入药。薰苍术是端午节传统习俗活动之一。艾菖：艾草与菖蒲，插艾草和菖蒲是端午节重要内容之一。
[5]霁：（雨或雪）停止后的初晴时节。
[6]肇：于是。咸池：古代传说中太阳升起前沐浴之地。“饮余马於咸池兮，揔余辔乎扶桑。”——《楚辞·离骚》
[7]虞渊：古代传说中日没之地。“日至于虞渊，是谓黄昏。”——《淮南子·天文训》
[8]香魂：茉莉花的别称，是端午前后的时令花卉。龙团：茉莉花茶的一种类别。白玉：此处指白兰花，端午前后的时令花卉。
[9]越桃：即栀子花，端午前后的时令花卉。朱槿：又称扶桑花，端午前后的时令花卉。
[10]帝俊：古代传说中的上古天帝。“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荣水穷焉。有人三身，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有渊四方，四隅皆送，北属黑水，南属大荒。北旁名曰少和之渊，南旁名曰从渊，舜之所浴也。”——《山海经·大荒南经》
[11]羲娥：即羲和，古代传说中的太阳女神与制定时历的女神。“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山海经·大荒南经》。鸾皇：凤与凰的统称。
[12]发轫：拿掉支住车的木头，使车启行。借指出发。
[13]三青:即青鸟，是古代传说中三足的神鸟，是西王母的使者。“七月七日，上(汉武帝)於承华殿斋，正中，忽有一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有顷，王母至，有两青鸟如乌，侠侍王母旁。”——《汉武故事》。乘黄：古代传说中的神马。“地出乘黄。”——《管子·小匡》
[14]六气：指阴、阳、风、雨、晦、明。
[15]冥灵：古代传说中的神树。
[16]玉京：昆仑山的别名。
[17]帝阍：掌管天门的人。
[18]剡剡：风微起貌。
[19]丰隆：即古代传说中的云神。“召丰隆使先导兮，问大微之所居。”——《楚辞·远游》。椉云：即驾云
[20]宓妃：古代传说中的洛水女神。“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楚辞·离骚》
[21]下女：指侍女。
[22]《九歌》、《九辫》：古代传说中夏朝帝启从天宫中窃取的古歌。王母：指西王母，古代传说及道教神话谱系中至高无上的女神。“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山海经·大荒西经》
[23]灵脩：指神灵。
[24]溷浊：同“浑浊”。
[25]醴泉：指薄酒。
[26]地锦：即爬山虎。
[27]粽籺：俗称粽子。
[28]相羊：指逍遥。
[29]郁邑：即郁悒。忳：忧郁烦闷。
[30]华：同“花”。
[31]宾：邀请。
[32]此处反用《穆天子传》中西王母之语。“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天子答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比徂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
[33]申：再三反复地说。嘽咺：迂缓貌。
[34]此处借用淮南子等书中所描绘的昆仑山景象。
[35]茕独：无依无靠状。容与：悠闲自得状。
[36]喑：沉默不语状。
[37]燧皇钻木兮为取火：古代传说中燧人氏钻木取火，后被尊之为人皇，即三皇中的天皇氏。
[38]嵇侍中：嵇绍（年－年），字延祖，谯郡铚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临涣镇）人。西晋时期名臣、文学家，嵇康之子。《晋书·忠义传·嵇绍》：“（嵇）绍以天子蒙尘，承诏驰诣行在所。值王师败绩于荡阴，百官及侍卫莫不散溃，唯绍俨然端冕，以身捍卫，兵交御辇，飞箭雨集。绍遂被害于帝侧，血溅御服，天子深哀叹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绍为嵇康之子，官至侍中。后因以“嵇侍中血”指忠臣之血。
[39]张睢阳：张巡（年—年11月24日），字巡，蒲州河东（今山西永济）人（《新唐书》载为邓州南阳）。唐朝中期名臣。《新唐书·张巡传》载：尹子琦攻睢阳，城陷。“子琦谓巡曰：‘闻公督战，大呼辄背裂血面，嚼齿皆碎，何至是？’答曰；‘吾欲气吞逆贼，顾（只是）力屈耳。’”颜杲卿：颜杲卿（年－年），字昕。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祖籍琅玡临沂（今山东临沂）。唐朝中期名臣，秘书监颜师古五世从孙、濠州刺史颜元孙之子。“十五年正月，思明攻常山郡。城中兵少，众寡不敌，御备皆竭。城陷，杲卿、履谦为贼所执，送于东都。禄山见杲卿，面责之曰：“汝昨自范阳户曹，我奏为判安，遂得光禄、太常二丞，便用汝摄常山太守，负汝何事而背我耶？”杲卿瞋目而报曰：“我世为唐臣，常守忠义，纵受汝奏署，复合从汝反乎！且汝本营州一牧羊羯奴耳，叨窍恩宠，致身及此，天子负汝何事而汝反耶？”禄山怒甚，令缚于中桥南头从西第二柱，节解之，比至气绝，大骂不息。”——《旧唐书?颜杲卿传》
[40]范文正：即范仲淹。岳武穆：即岳飞。
[41]辛幼安：即辛弃疾。文文山：即文天祥。
[42]杨忠愍：杨继盛（年6月16日－年），字仲芳，号椒山。直隶容城（今河北容城县北河照村）人。明朝中期著名谏臣。“初,继盛之将杖也,或遗之蚺蛇。却之曰:“椒山自有胆,何蚺蛇为!”椒山,继盛别号也。及入狱,创甚。夜半而苏,碎磁碗,手割腐肉。肉尽,筋挂膜,复手截去。狱卒执灯颤欲坠,继盛意气自如。朝审时,观者塞衢,皆叹息,有泣下者。”——《明史?杨继盛传》。海刚峰：即海瑞。
[43]夏完淳：夏完淳（年10月4日—年10月16日），乳名端哥，别名复，字存古，号小隐，又号灵首。松江府华亭县（今上海市松江区）人，祖籍浙江会稽。明末诗人、抗清英雄。就义时年仅十六岁。
[44]左文襄：即左宗棠。
[45]黄粱：黄粱一梦。
[46]三牲：指羊头、猪头和牛头或其他三种牲畜。三牲祭礼是指古代以三种牲畜组成的祭祀用的供品。
[47]此处反用成语“户枢不蠡，流水不腐”之意。
[48]常羲：古代传说中的月亮女神。“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山海经·大荒西经》
[49]司命：此处指少司命。古代传说中掌管生育的女神。详见《楚辞?九歌?少司命》
[50]应龙：古代传说中一种有翼的创世龙神，也是中国传统中的真龙、祖龙。
[51]云梦：今洞庭湖及周边一代的古称。
[52]篁：竹林。湘篁：即湘妃竹之林。
[53]澧浦：澧水之畔，在洞庭湖旁。
[54]珏：二玉相撞之貌。
[55]箬叶：箬竹的叶片，用于包裹粽子。
[56]鸭子：鸭蛋。
[57]此处借用《楚辞?九歌?东君》中对东君的描述。
[58]天狼：在中国古代星象学说中，天狼星属于井宿，是“主侵略之兆”的恶星。
[59]黄昏：十二时中的第十一个时辰戌时，指晚上的19～21时。人定：十二时中的最末一个时辰亥时，指夜里的21～23时。
[60]杜宇：即杜鹃。
[61]蟾宫：指月亮。
[62]辔：即辔头，此处指缰绳。
[63]彭祖：古代传说中极长寿的仙人。蚍蜉：一种体型相对较大的蚂蚁。
[64]大椿：古代传说中的神树。
[65]淹留：羁留，逗留。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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