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簪花做美人图文
唐小汐
曾看过两张照片。
一张并无远阔背景,只是身上一件条纹衬衫的局部,衬衫口袋里插着一朵紫菀花,画面干净,看得出衣质柔软又细腻。虽不知晓背后女子年芳几许,面容如何,却断定她是一个眉目清秀,性情温婉的美人。
另一张,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奶奶,站在木槿旁,耳际簪着一朵明丽的红木槿,背后是阳光盛放的夏天。深记她的笑容,那般明媚,又那般温柔,盖过深刻的皱纹与沧桑。其笑意无比纯净,带着呼啸感穿透我,那般猝不及防。
彼时,我怔怔站在原地,喧嚣静音,仿若落了雪,这尘世除却温柔与美,再无其它。
不是岁月从不败美人啊,是岁月从不败一颗簪花浅笑的温柔心。
一个女子无论年龄,相貌,才识,若心底始终流动着一汪清泉,澄澈明净,温宜静好,向美近暖,那便永远是一个美人。
喜这一个“簪”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古典深美,有着女子专属的娇俏与可爱。
把花插于发间,是谓簪;把花插入花瓶,是谓簪,把书签放入书页,是谓簪。夜晚月上,窗口嵌月,是谓簪月;雨后新晴,露凝青叶,是谓簪露。
也愿呀,把心上之人像一朵花一样,簪在我的心口上。再就着月色,把这一段古老芳香的情话,轻轻读与他听,必也会怦然心动的吧。
簪花至美,是这万丈红尘里,那么一点轻轻的温柔心,温柔了容颜,温柔了时光,亦温柔了岁月。
女子素日坐于镜前,衣袖起落间,淡施小妆,梳理云鬓。起身前,把事先折来的一朵鲜花,或院中栀子,或窗前小桃,或田边小雏菊,许还带着零零露水,簪在青丝间。
前后左右地照,眸倩眉舒,梨涡浅笑。
纵不去花月下见心上人,只是把自己美美地放在天地间,山水间,草木间,烟火间,宛一朵行走着的花,随时随地地芬芳着,也是绝美。
夏日清晨,有可爱的人折花相赠。两朵荷花玉兰,带着肥厚的青叶,难免心疼它离枝之痛,可是赠花人的心意却是清白真诚,决意珍重待之。
遂斜剪了枝,插入清水罐,置在电脑旁。看它瓷实的花苞一瓣瓣慢慢拆来,拆成碗口大,花瓣玉质冰清,花香馥郁新洁,丝丝缠绕。
坐下来敲字,字是香的,坐下来喝茶,茶也是香的,坐下来看书,书也是香的,和同事絮絮说话,话语也是香的。满目满心都是洁白与香气。
整一日,我都把这两朵清白簪于心上,至暮晚归家,夕阳晚照,人群海海,坚定又清醒,深觉自己也是那尘世间,懂得簪花戴花的温柔之人。
松尾芭蕉有俳句,“我要把菖蒲花结在足上,做我草鞋鞋带”。读来仿若结水之畔,花色柔柔拥簇,从衣到裙到脚,都漾着浅浅香气,便也不怕路远险滩。
人生杳杳,千山暮雪,一颗心在任何况境之下,柔软自足,不忧不惧,不蔓不枝,亭亭净植。
那么,不管身边是否有花,衣襟耳鬓是否戴花,心底会永远开着一朵花,不凋不谢,不萎不败。自有细香涓涓,自有清风袭袭,自有蝴蝶翩翩。
簪花,是从前慢,是寂静里长出的惊鸿。簪花入发,是一种轻覆了另一种轻,一份美叠了另一份美。
何妨呀,这一世做那簪花之人,把温柔与美好永远地簪于心上。
编辑|檀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