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橙子
如果说这个时代中年人的性与爱无处安放，那么老年人的性与爱则更是满目苍凉。
这是我在看完《菖蒲河老情人》视频之后的一大感触。
你大概无法想象，北京菖蒲河公园相亲角的某些想要寻觅余生伴侣的老年男人，在看中一位女性后上来就是：我想要你。我喜欢你。
大胆，直白，露骨，内心的欲望毫无掩饰。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老人都这样。在这里，有人是真心想寻找伴侣的，但大多数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可仍然想出来多搭几次讪碰碰运气。
有人被一个人的晚年孤独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即便知道这个地方真心少骗子多，也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来这里寻觅机会，哪怕是挤在这个看似热闹自然实则暗流涌动的圈子里当个看客，也好过在空荡荡的家里看电视读报纸强。
这是一部真实地不能再真实的纪录片。
主角们面对主持人陈晓楠及镜头赤裸裸地展示了自身的欲望求索，以及真爱难寻的无奈困惑。
李明（化名）来到公园，相中一位女士后上前就是：怎么样，你看我有戏没戏？
女士说：看你有心没心嘛。
李明：有啊，我的心比那旁边的水还深。
情啊爱啊，直接上，乐此不疲。
大爷胡天（化名）则说，去公园的人跟女的聊也跟男的聊，一边聊可心也在直打转，眼睛不停要四处瞟，因为要物色合适的人选啊，看见喜欢的模样的女人，就上去攀谈，没有任何的寒暄做铺垫，彼此之间直接单刀直入地问：
“你条件怎么样？离婚还是丧偶，在哪住？收入多少，有没有退休金？有没有医保，身体怎么样？”等噼哩啪拉一系列关心的问题连珠炮似地就聊开了。
感觉条件差不多，就处处看，有的当天就上床，有的相处几天也就彼此坦诚相见，但一旦发现不合适，马上说再见，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可别以为只有低层次的老年人才热衷于这种相亲，里头同样有老板、学者、编辑等等成功老年人士，还有下岗的、吃低保的，用胡大爷的话说，也在里面混水摸鱼。
作为典型人物入镜的胡大爷，多年前老伴因病去世后，他在这里已经处过N个女友，亲过的抱过的搂过的睡过的同居过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一个成为他合法妻子的，不是他挑就是女人挑。
至今让他满面含春的事情，用陈晓楠的话术是"你在这里谈情说爱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他回答：就是在那电影院，就那什么了……还有，一夜四次……
事实上，他的妻子在世时便体弱多病，导致年纪轻轻时他便从无性福可言，尽心尽力照顾病妻多年后，妻子还是离开了他，留下他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
苦苦熬着把孩子养育成人，他终于有了心情跟时间考虑自己的余生，却发现，在这个地方能找到的只有性，情这个字，在他的相亲经历中似乎从未有过。
聊起已不在人世的妻子的时候，他的眼角莫名就有了泪水。谁也无法想象，他这样一个看着风流快活洒脱成性的老年男性，内心到底是积满了多少无人可诉的悲苦。
这里的鄙视链也赤裸裸地存在。
北京本地的优越感最强，有独立住房的，经济过得去的次之，再是有北京户口的也算硬条件之一，身体棒也成为了一大卖点。因为来的老年人大多数还是有性需求的，身体差的、有慢性病的、得过大病的，基本就无人问津了。
大爷们讥讽女人们现实，专盯着条件和钱来，她们说不买房不给钱一切免谈；大妈们则嘲讽大爷们抠门自私，都想不付出一毛钱代价就找个能伺候他们的免费保姆。
"咳，有的男的来这不是找老伴的，是来找免费性伙伴外加服务员的。"有老太太对来这的大爷们一脸地鄙视。
真能成就一段美好黄昏恋的，少之又少。
片子没有猎奇，没有批判，只有客观原样地纪实呈现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伴侣的老年人，在情感上的孤独寂寞，以及对余生情爱的热望与追求。
坦白说，如果在年轻些的时候，看到这样的视频，我可能很难理解。人生再苦再难都扛过来了，什么大风大浪也见过，大喜大悲大恸也尝过了，老了老了，还会对情啊爱啊如此执念吗？
就像你年轻时很难理解，一个大半辈子规规矩矩的男人，在六七十岁时竟然出轨，然后闹着要跟老太太离婚，哪怕是儿女们再不支持也要为自己活一把，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他在那厢挣扎纠缠，最后却徒然在世间落了个笑柄，可他就是不在乎了，就是要抓住机会轰轰烈烈地燃烧一把，谓之死而无憾。
因为时日无多了，所以更要抓住这仅有可能，哪怕如烟花般转瞬即逝。可他觉得，他燃烧过，绚烂过。他自认为的欢快与值得，旁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懂。
所以现在再看这样的事情，不知为何却有说不清的悲凉在心间一点一点地弥散开来，人这一生活来活去，到底活的是个什么呢？
我想，抛掉所谓的生存现实，名利物质，到最后，活的其实也就是个"情"字吧——
因为我们在这个尘世挣扎一生，风里雨里披荆斩棘，每个人走过的路都有无法言说的苦与痛。当终于在年华老去，这个社会已经不再需要自己，当儿女们在自己辛苦打拼积攒的资本里得到庇护而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时，老去的他（她）们回首一望，长长的来路上，那个陪伴自己的人早已随风而去，徒留自己一人在这世间孤独面对，那种巨大的虚无感与孤寂感，又有谁能可知可解？
斯事已无可期，斯人已无可怀。
你独自在旷野，举目四望，只有绝世的孤独与凄凉。
可人又都是怕死的，只要这条命还有口气，就得继续过下去，就会害怕孤单恐惧寂寞，那么，就会对同类的陪伴萌发春心，渴求得到异性的关爱与温暖。
其实无关乎年轻年老，人类从出生起就是害怕孤独的物种。只不过菖蒲河的老年人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我们共通的心病展露了出来——
我在看视频的时候，没有半点觉得可笑或居高临下的审视，我只有无法言说的悲悯，不是为这些老年人，而是为自己。
因为我们活到最后，都将要面对跟他们同样的问题：
我将如何面对命运最终呈现给我们的绝世孤独。
当然我现在会告诉自己，我会尽早适应孤独，学会与孤独为伴，年老后一定不要活成视频里的老人那样，满世界寻找不可得的爱与温暖。
可是，谁也不知道，命运最后会交给你一副什么样的底牌啊。
有人说中年人不怕孤独，有工作有家庭牵着绊着，哪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可现实中有多少人明明有家却活得像个孤独的旅人，因为孤独寂寞冷，在婚外情与婚外性里寻求着慰藉，又有多少人，因为忍受不了一时的孤独被感情骗子骗得一步步走入死胡同，从而导致人生一败涂地。
所以啊，夫妻能够白头到老真的是一件多么难得与幸运的事情。
婚内有爱的人，看懂《菖蒲河老情人》后会因此而更懂得珍惜彼此的存在，婚内无爱的人，也会因此而看清余生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同度过。
年轻的时候没有对一份感情储存加油，没有用心呵护珍惜明明是对的那个人，年老之后想要寻找到所谓的真爱，比上青天还要难上加难！
如果有缘遇上了一个还不错的伴侣，都对彼此多一些忍让与慈悲吧，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另一半。
一个好伴侣，才真的是我们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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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橙子：聊一聊世情冷暖，谈一谈江湖人生。微橙子公号id：wc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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