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专科哪里最好 https://jbk.39.net/yiyuanzaixian/bjzkbdfyy/mbbdf_zx/emwsafw/薛涛凭什么能成为大唐最著名的女诗人?
因为才华?大唐最不缺的就是诗人,处处锦绣文章,个个妙笔生花。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薛涛的诗就是女中第一。
因为容貌?大唐也不缺美人,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容色在前,薛涛虽然美貌,也绝对称不上艳压群芳。
因为身份?大唐同样不缺官妓,李善兰貌美,鱼玄机性骄。风尘之中,自有性情之人,薛涛是特别,却不是特例。
或许,她能脱颖而出,流芳后世,凭借的正是那风霜满面的一生;是年少无忌,老来无悔;是纵情纵心,纵笔白头。
薛涛原本也可以现世安稳的。
她的父亲薛郧在长安做官,官虽不大,官途却很坎坷,在长安还没来得及升官,便获罪流放,被贬到了蜀地。
薛涛好赖也算是官家小姐,虽称不上富贵显赫,却也是被父亲精心教养的,能写会画,天资聪颖。据说,她五六岁时就能吟诗,有一次,父亲薛郧在院子里休憩,见到青翠的梧桐树,兴致大发,当即吟诵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薛涛年纪还小,在一旁玩耍嬉戏,顺口接过父亲的话:“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后来有很多人说,这短短两句诗,更像是一段谶言,她年纪虽小,却已然预示了一生。迎来送往,枝叶无依,她给自己埋下了伏笔。
其实,谁的一生都无法被铁口直断。命运不是绢帛上描好的花样子,一笔一划成了型,只等着穿针引线,绣出种种红橙黄绿来,日复日,年复年,消磨光阴。命运更像是摆好的一局棋,规则是既定的,落子有方,每一步棋看似随性,却又环环相扣,注定了结局是输是赢。
薛涛的悲剧不是天生注定,而是她自己的性格决定的,自小如此,息息相关。鸟来,便相迎;风走,便相送,不惧外物纷扰,不为得失萦怀。
在十四岁那年,父亲薛郧去世了,独独留下薛涛,顶着罪臣之女的名头,入了乐籍,当了官妓。
所谓官妓,和寻常风月女子不同,都是出身官家的女眷,因为获罪、抄家等缘故,才沦为妓。但她们个个有貌又有才,是专门用来取悦官员的,可卖艺,也可卖身,虽然地位卑微,生活却很富足优裕。
薛涛很快就成为官妓中的翘楚,她是出了名的“通音律,善辩慧,工诗赋”,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被很多文人和官员追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薛涛的这段经历都被刻意淡化。大家不愿意承认,那么出色的女诗人,受过那么多侮辱,甚至有人爱极生恨,埋怨她不应该走这条路。
她真的错了吗?那什么又是对的呢?抹了脖子,忠贞不屈地当一回烈女?那就不会有字字珠玑的诗歌,不会有名流千古的传奇,也不会有独一无二的“薛涛”。
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不哭,不闹,不怨天,不尤人,命运给她的,不管好坏,她都接住了。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谁说得准呢?至少她把自己选择的路,走得稳稳当当。
客观来说,薛涛其实过得不错,生活安稳,衣食无忧,名声在外,尤其是她还遇到了韦皋。
韦皋,那也是大唐的传奇,马背征战,功震西南,一朝成名天下知。他留下许多故事,有慧眼识珠的岳母,有妆奁相赠的夫人张氏,有情定两世的侍女玉箫……但是,当薛涛出现时,这些故事都成为背景,而她则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公元年,时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的韦皋,在一次宴会上结识了薛涛。他让她即兴作诗一首,她张口就来:“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这首《谒巫山庙》,让韦皋深深地记住了薛涛。他把她召到府中,让她撰写公文、抄写案牍,做一些校对工作,类似今天的秘书一职。这本是校书郎的工作,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虽然只是个九品官,但门槛极高,许多大诗人都是从这一职位开始踏上仕途,可见他对薛涛欣赏有加。他甚至还想上奏朝廷,让薛涛名正言顺地担任校书郎,遭到许多官员阻拦才作罢,要知道,历史上从来没有女人做过校书郎。
对一个有阅历的男人而言,要让他真正看得上一个女人是很难的,年轻、美貌、温柔等附加条件有时候甚至是减分项。因此,他们更习惯于宠,而不是爱,带着几分纵容,居高临下地谈情说爱。
韦皋对薛涛就是如此。
他们相差二十多岁,身份更是云泥之别,但他愿意宠她,给她锦衣玉食,让她舞文弄墨,给她“女校书”的实权,给她人尽皆知的风头。只要有宴会,他都会带上她,让她和达官显赫们同桌饮食,诗词唱和。但这些只是宠,和爱是不一样的,而薛涛却渐渐地得意忘形了。
她四处交游,出入乘车,招摇过市。有些官员为了讨好韦皋,蓄意接近薛涛,送上价值不菲的财物,她照单全收,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甚至敢当面调笑刺史大人。
说白了,这不过就是一个恋爱中的小女人,仗着韦皋的权势,有些没心没肺地享乐,有些不谙世事的轻狂,还有些恃宠生娇的娇憨。可惜他们的身份不对等,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所以,尽管她把收下的贿赂都给了他,但他仍然不满她这种“交际花”的行为。
震怒之下,韦皋以“慰边”的名义,把薛涛“贬”到了松州。
从薛涛被“贬”的时间和诗作来看,韦皋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并没有真的让她沦落为军妓卖色,只是“却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的卖唱。但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薛涛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打击,从风花雪月到黄沙漫漫,诗词无人懂,苦楚无人怜,难道她要对着下里巴人,唱一辈子的曲儿?
答案不言而喻。在前往松州的路上,她就凄凄惨惨地给韦皋认错了,写下一组《十离诗》:离了主人的流浪犬、离了手的笔、离了马厩的马、离了笼的鹦鹉、离了巢的燕、离了手掌的珠、离了池塘的鱼、离了鞲的鹰、离了亭的竹、离了玉台的镜子。
韦皋很快心软了,他本来就是爱才惜才的人,不过是想让她吃点苦头、长点教训,读完这组诗,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往松州,把薛涛接了回来。
她也确实长了教训,回到韦皋身边,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划着脱去乐籍。从前的娇纵任性仿佛做梦似的,只顾无知无觉地挥霍与享乐,如今才看清了自己境遇艰难。
公元年,韦皋因暴病去世,这个男人突然脱离薛涛的生活,就像当初突然降临一样。
其实,他们的关系未必如后人想象的那么不堪。她初涉风尘,他带她离开苦海,不啻从天而降的英雄,况且他有才干、有魄力、有军功,又有体贴和温情,她为求依附也好,春心暗动也好,是真心实意地和他过了一段好日子。
如果说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那么,韦皋就是薛涛最初的爱情,也是她最放肆的青春。
离开韦皋以后,这位蜀中名妓搬到了成都西郊的浣花里,一个人生活。门前过溪水,院中种菖蒲,时不时还有慕名来访的客人,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在,偶尔写写诗,“词翰一出,则人争传以为玩”。
这天,她收到一封特别的邀约,约她前去梓州,而发出邀约的,竟是赫赫有名的诗人元稹。原来,元稹出使蜀中,听闻了薛涛的美名,有心见一见这位才貌双绝的佳人。
有些人,不如不见,因为一见误终身。有些缘,不如不结,因为难结连理枝。
可惜这时候的薛涛并不知道,她见了他,满心的惊艳与欢喜。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又在最好的年纪,落笔是锦绣文章,也是一种无声的撩拨。她溃不成军,他又何尝不是?哪怕见惯了风月,见多了美人,他也是头一次遇到她这样绣口锦心的才女,况且她名声在外,又平添了几分征服欲,他自然是心醉神迷。
短短的三个月,他们恩爱有加,形同夫妻。元稹本就是风流才子,心满意足之余,毫不避讳地给薛涛写诗,称赞她才貌如文君,大有显摆之意,将这桩才子佳人的韵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当这是一次艳遇,就像院落里的木槿,朝开暮死,热热烈烈地美丽一回,便足够了。因为他从前也是这样对待别的姑娘,美丽的、多情的、聪明的,艳遇了一个又一个。但她不同,她当这是一次情动,就像难得开一次花的菖蒲,可遇而不可求,认认真真地绽放一场,才罢休。因为她在此之前没有爱过,是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所以,他转身回了洛阳,而她还在蜀地念念不忘。
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顺从的傻子,年近四十的薛涛也不例外。
她给他写诗,字里行间都是缠绵的小女儿情态:“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她和他通信,不愿意用传统的纸,特意用木芙蓉的树皮调制出一种笺纸,加入芙蓉花的汁液,使纸呈淡淡的红色,人称“薛涛笺”。裁剪成小条,写上几句问候,韵味十足,引得后世纷纷效仿。
她听闻他丧偶,又赶上贬官,于是千里迢迢地赶往江陵探望,陪在他身边。她哪里出过远门,曾经从蜀中到松州都让她惶恐,如今为他,没有半点为难。
她和许多诗人、名流都有过诗歌唱和,一向都是中规中矩的题名“寄友人”“别李郎中”“送卢员外”等等,唯独面对他的时候,是《寄旧诗与微之》。微之,是元稹的字。
而这时候的元稹,早就另结新欢了。他的妻子韦氏去世后,他没多久就纳了小妾,算算时间,正赶上薛涛去江陵探访他。这位小妾也是位薄命红颜,但元稹从不缺温柔乡,他很快又娶了第二任妻子裴氏,还迷上了另一位当世才女刘采春。
他留给薛涛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几次通信,只有那句轻飘飘的“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
她难道不知道他的风流吗?她难道不知道,他们难以圆满吗?一个风尘乐妓,一个位极人臣;一个半老俆娘,一个意气风发。
她只是为着自己的心。
想这么做,就去做了;想这么爱,就去爱了。当她累了或者倦了的时候,她就停下来,不是因为别人的阻拦,也不是因为他的负心,只是因为自己。
所以,当她想出家的时候,便不管不顾地脱了红装,换了一身道袍。在所有人的不解和猜测之中,平静地搬离了浣花里,前往碧鸡坊,独自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